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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未了房子啊,房子齐鲁壹点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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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年1月出生在江苏省溧水县云鹤公社。溧水位于南京市东南方向。难怪改革开放后,我们县许多企业打广告时,将其地址称之为南京中华门外。年3月,溧水县由镇江专区划给南京市管辖,即市管县,侥幸成为南京郊外人。年2月,经国务院、江苏省*府批复同意:撤销溧水县、高淳县,设立南京市溧水区、高淳区。自此,溧水结束了年的县制。当时,新闻报道说,至此,长江以来江苏省没有县了。你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好事呢。

我是年经地方高考,来到济南*区步兵指挥学校学习,从此“嫁”给了齐鲁大地。*营18年后,转业到山东省级新闻出版管理部门工作至今。

我说这些,主要是便于读者理解本文,并无丁点炫耀的意思。

生活中,每每遇到年轻人,长辈好把“是否成家立业”挂在嘴边。说到“家”,不得不说“家”字上面宝盖头就是房子的缩写。因而我常讲,年轻人谈恋爱交朋友,关心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,切不可嘲讽甚至横加指责。

无论是北上广深,还是二、三线城市,房价的升降牵动着亿万人民的心,甚至有人说,一地房价升降与当地人们血压升降平均值成正比。房子啊房子,爱你者有之,恨你者有之,冤你者也有之。我父亲就多次说过,人一辈子不盖房子,就是最大的福份。父亲还说,盖房子,准备三五年,盖三五个月,住上三五十年。盖几间房子,脱几层皮。

房子不止是大人操心的事,在我小时候,乡村流行盖房子游戏。游戏用石块、瓦片等在平地上画一个长方形大方框,再把大方框分割成六个小框(一边三个,从1排到6号),并在远处的6号框外侧画个半圆形。游戏开始,人双脚并立在一号框外侧,背着房子往后扔块状物(通常是瓦片)。第一次扔1号框,扔出界,那只能等下一轮比赛。扔准了,就单腿跳着将瓦片踢进2号框,力度、角度稍微有偏差,那准度就没了,其结果只能从头再来。如此重复,直到瓦片进入半圆形,才算大功告成。盖房子游戏,一般都是女孩子忙乎,男孩子偶尔为之是要被同伴耻笑的。

说起房子,我想到了一组部首,那就是“厂、广、宀”。

有的读者会说“厂”不是工厂的“厂”吗,咋和“房子”攀上亲戚了。其实啊,工厂的“厂”原来写作“廠、厰”,简化时借用“厂”。本来汉字家族中先有“厂”,后有的形声字“廠、厰”,再后来,“廠、厰”都合并到“厂”,真应了汉字普遍存在的“简繁简”规律。

厂,是个象形字,甲骨文字形就像向外突出的山崖形。由于古时候,大多数房屋依靠山崖、大树等搭建,所以后来“厂”就用以表示没有墙壁或只有一面墙的简易房屋、窝棚。

厂作部首时,称之为偏厂儿、厂字头。厂部首内汉字,都是指条件极其恶劣的住所(厂,给人透凉风撒寒气的感觉),如厅、仄、厄、厕、厝、厢、厩、厨。看看这组字,想象都憋屈,闻闻都有异味……造字的先人,让我给您是点赞还是埋汰呢。

随着人们劳动能力增强、建筑工具丰富,房子逐渐由“厂”演变到了“广”。别小看“广”只比“厂”多了一小点(这一小点意义非同小同),它表明“广”的房子有屋顶或屋脊了,其居住条件要大大优胜于“厂”。

广,也是象形字。甲骨文像厂(山崖)下有屋形,本义为借助山崖建造的没有前墙的敞屋,如今的廊庑、披间、厅堂就是其遗制。后来“广”又成了“廣”简化字。

广作部首时,称之为广字旁。广字旁的汉字(如库、庐、序、庙、店、庖、庭、庠、庵、廊、廨等),比厂部首内汉字敞亮了许多,但没有前墙,屋内一览无余,连点隐私什么的都保不住。

广字旁再往后推进,就进入“宀”时代了。

“广”字那一撇截取一段,挪到横的右侧,于是诞生了“宀”。

宀作部首时,称之为宝盖或宝盖头。

“宀”由过去的“厂”“广”强调依山崖之形,变成规整的一面山墙上半部分剪影了。如此规规矩矩、板板正正,自然就是指遮风挡雨、堂堂正正的好房子了。

宝盖或宝盖送之“盖”,意思是从上往下,气势汹汹,外加一个“宝”,称之为“宝盖”,其珍贵程度不说你也懂得。盖帽儿,篮球运动防守技术之一,指防守队员跳起,打掉进攻队员在头的上部出手投篮时的球。大盖帽,是身份、权力的象征,自然让人们充满敬意,不过走向反面就是令人鄙视、唾弃。帽檐与房檐,前者与个人联系密切,后者与家庭关系紧密。

了解这些与房子的汉字故事,也利于对本文理解。

回首我所经历的近六十年住房,大致经历过“厂、广、宀”三个阶段。

我小的时候,房子大都用土夯筑墙,屋面摊铺稻草。

夯土墙建房,由过去借居洞穴、崖壁旮旯的被动,到主动造房,可以说是人类从流动走向定居的重要标志之一。

挖一条地沟,铺上一些碎石子或碎砖头,这就是“基”。就是在这样的薄弱基础上,老家的人们开始夯筑墙体。

夯筑用的长方体木箱子,上下无盖,长度大约二三米,宽度可根据主人要求进行调节(一般宽约一尺),高一尺左右。长方体木箱子,一头木板和两条长木板固定,另一头木板可自由抽出(便于安装拆卸)。

现在称之为木板,原先叫版。版,本义就是指筑墙用的夹板(由于是片块的,故版从片从反表声)。后因古人往往把字写在竹简、木板上,故版交给了与书籍报刊相关的事情了,如版式、排版、出版等。从此,版与板闹反了。木板年画,还是木版年画,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。笔者倾向于用木版年画,那样有历史、有底蕴,如用“木板”就呆板了许多。本来,《现汉》等词典中只有“板块”的身影,但从第7版开始,加上一条“注意:用于报刊、节目等时一般作‘版板’”。看来人们对远古时的“版”念念不忘啊。

夯(大与力的组合,打眼一看就能知道八九不离十),也叫杵。一般木制,下面粗、正方(利于对长方体箱子四角之土夯实,常用铁皮包裹),上部细、圆形(便于手握)。

筑,其实还有一“表亲”叫築。筑,篆文从竹(材质,兼表声)从巩(人持杵击捣形),会竹子做的打击乐器之意。古代贵阳盛产竹子,以制作乐器“筑”而闻名,故贵阳别称为筑。

我们现在用的建筑、夯筑之筑,本为築,有木有竹,全是盖房子用得着的东东。后来,築简化为筑,从而与筑夯为一体。

固定好木箱子后,往里填上一层带黏性的土,再铺上一些糯稻草(糯稻草长且有韧性,起到较好连结作用。听长辈说,条件再好的还煮一些糯米拌在其中),接着又铺上一层黏土。两三个人奋力捣杵,捣结实后,接着撒上一些稻草,再铺上土再夯实,直至完成整个木箱子。拆开往前移动,再固定。周而复始,一圈一圈,一层一层……

墙的边边角角,大木箱子使不上劲,咋办?小的长方体小匣子派上用场了。

这种小匣子也是上下无盖,但四周是固定且成为整体。工作流程:先是和好泥,泥里拌些稻草。小匣子放置平地上。把泥铲进匣子里压实抹平,稍停片刻后,向上轻提木匣子,一块土坯就成了。等晾干或晒干,权当一块砖来用。我们把这个活叫脱土坯。

早在墙竖起来之前,房梁早就架在盖房主人心坎上。

在我老家,家家户户门前屋后,都栽臭椿树。绿化不太重要,关键在于盖房用得上。

椿,典型的形声字。从木从春表声。

椿树分为臭椿和香椿。

臭椿,苦木科臭椿属落叶乔木,树皮灰色至灰黑色,原名樗(chū),因叶基部腺点发散臭味而得名。樗,笔者本是它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。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第3场有道“樗材”考试题才对上号。樗材一词,典出《庄子集释》卷二中《内篇·人间世》。惠子说樗树质地不好,不能成材。后遂以“樗”喻无用之材。樗,自感孤单,还把栎(lì,橡树)拉到身边,组成樗栎。古人认为这两种树的质地都不咋样,庸材一对。后因以“樗栎”喻才能低下,用作自谦之辞。虽说臭椿不受人待见,但却是盖房子栋梁之材。人们看中的是臭椿高直壮,因此,一有旁枝就会斩除。

香椿,求得是嫩叶,香椿炒鸡蛋,醃咸菜,都是时令佳肴。香椿,自然无需其长得高大勇猛。于是香椿长到一人多高时,就要被掐头令其横向发展。

一臭一香,境遇天壤之别,不说也罢。

椿树(不管臭香),还与长寿、父亲相关联,不得不提。

古代传说椿树长寿,后因此用椿比喻父亲。椿津,指父亲的教诲。椿喻父,古人找出萱代母。萱,忘忧草,通俗地讲就是*花菜、金针菜,也就是那个*花菜都凉了的菜。椿萱并茂,比喻父母都健在。椿庭萱室、萱花椿树、椿庭萱草堂,都是指父母。椿也是长寿、祝寿的代名词,如椿龄无尽、松椿、椿寿、仙椿、椿岁等。

臭椿树成材之后,主人在决定盖房子前一两年,就要将其砍倒,而后放在水塘烂泥里沤,其目的就是杀死树干里的虫子。有时候在盖大房子时,临时起意盖些偏房(如砌个猪圈、码个放农具或堆柴火小房子),不得已只好砍下臭椿应急。一时半会看不出,等个一年半载,那小房子上臭椿就露了馅。只见臭椿布满虫眼,往下掉虫丝,虫丝粘着木屑……说不定那天,咔嚓一下,臭椿梁就断了。邪了门了,臭虫偏爱臭椿的味,这大概就是臭味相投吧。

纵向有了夯实的土墙,横向有臭椿搭起房梁,斜向是杂木做的檩条,外面铺满稻草,这就是我们先人祖祖辈辈生活的草房子。也是我幼年的屋。

新屋子过了三五年,夯实且坚硬的墙壁上常有黑蜂钻出一些圆圆的洞眼,看看都想为黑蜂使把劲。春暖花开,我们瞅准黑蜂归巢,将玻璃瓶口对准洞眼,再用一根稻草去眼里搅动。于是那黑蜂就会自投玻璃瓶。我们再用纱布包着瓶口(便于黑蜂呼吸)。看着黑蜂在瓶中挣扎,我们只有高兴的份儿。这大概是夯墙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快乐。

广

在我童年模糊记忆中,整个村子处在土夯墙与土坯墙混搭阶段。

我全家第一张照片就是在土夯墙与土坯墙交会前的合影。枯*的脸色、穿着灰旧并打着补丁衣服的那些亲人们与那墙、那房相互映衬,衬出岁月的干瘪、艰涩与无望。遗憾的是不知何年何月那张照片没了下落……

土坯墙要比土夯墙进了一小步。土坯就是从稻田裁切而来,后面我会慢慢道来。

要想盖一座土坯墙、稻草房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
预备来年盖土坯房,头一年初冬时节,准备盖房主人,都会买上一两盒(我记得是一毛四分一盒勇士牌香烟),挨家挨户走访。每到一户,先给男主人递上一支烟,东扯西拉一会,再引出盖房打算,然后提出想用生产队那块田准备切土坯。

通常大家都会点头同意。因为,说不定那年你也要切土坯盖房啊。

一圈下来,大村子有时候需要几个晚上,口干舌燥。好话说了几箩筐,招呼打了几水桶。

切土坯的稻田,一般选离盖房最近距离的田,便于挑运。定下后,这块田地就不用撒上草籽(头年撒上,第二年长得满田翠绿,春耕时翻到地里做绿色肥料。草籽学名紫云英,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。这种草,嫩的时候,可以用开水焯一下,凉拌或炒都是一道爽口好菜),再一个基础肥料减少投放。

水稻收割完毕,稻田晾个大半干。主人就会牵着牛,牛拉着石磙(有的地方称之为碌碡)一遍又一遍碾轧,这也是土坯上满是牛蹄印子的缘故。发达的水稻根系,刚好充当纽带作用,把整个土坯凝结成一个整体。

碾轧一个人一头牛一架石磙即可,但切土坯就需要集体的力量了。

先是拉线。将细麻绳绷直并在田间两头加以固定。壮劳力们双手握着切刀把手(刀上面有一个平板,刀的前端垂直一根管子,该管一米多高,管的上部横向连着把手。儿童蹬的单轮滑板车与切土坯刀非常相似),一只脚将刀口后部沿着线着地,然后另一只脚跟上加劲猛踩,把整个刀完全沉入田里。然而提起踩刀往前挪,就这样一刀一刀往前。一条直线踩完,再把线向田中央方向平移一个土坯宽度并加以固定。全部直线踩切完了,再横向拉线裁切。

踩切完毕,整个田地里就像一箱被切成一块块豆腐似的。

这些都是前期工作,最激动人心,是用铲刀将土坯从底部铲起,并侧翻到一边。

前面需要两个壮劳力用肩膀拉着铲刀,后面一名有经验的人手扶铲刀。通常第一行土坯,铲起要放到切线之外空地上,为第二行腾出地方。第二行,斜着放到第一行腾出位置上。铲完后,整个田里犹如积木斜着摆放。斜着摆放,便于通风从而加快土坯晾干。

铲翻土坯时,小鸟会上下追随,因为偶尔能翻出一些蚯蚓、虫子等美食。我们小伙伴也屁颠屁颠跑前跟后,每每遇到翻出泥鳅、*鳝,你抢我夺令小鸟羡慕忌妒恨。

等土坯晾到大半干时,要将土坯在田里垒成一道人把高的墙。这样做便于土坯通风干得快,关键是便于在墙上盖上稻草防雨。等到土坯干透了,主人家喊来亲朋好友挑回到准备盖房子旁边堆起来。壮男力一般挑四块(一头两块),读者朋友你大概能估算出一块土坯的重量了吧。

盖新房一般要先扒老房子。拆除老房时,将完整的土坯挑出来再用,破碎的土坯砸碎后撒到屋后竹林、树窠做肥料,有的直接挑回切土坯田里。因为土坯上浸透着岁月的印痕,烟火的熏染,肥效蛮不错的。

这里我要横插一段挖地道的事。有一阵子,全国上下,人人挖地道。

写此文,我查资料可知,那是年12月10日,中共中央在转发国务院11月24日《关于粮食问题的报告》时,传达了毛泽东主席“深挖洞、广积粮、不称霸”的指示。原来60年代中期开始,由于对国际形势的估计过于严重,毛泽东主席强调要突出备战问题,要准备粮食和布匹,要挖防空洞,要修工事。根据这些精神,年8月,中共中央正式决定成立全国性的人民防空领导小组,各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也纷纷成立相应组织,在全国广泛地开展了群众性的挖防空洞和防空壕的活动。如今,城里只要盖楼房,必须到人防办公室去交钱,办理相关手续,否则不得动工。还有交通要道下方的人防工程,如今已经大都让给商场。

学校一经传达,同学们呼天唤地,摩拳擦掌,落实最高指示不过夜。我在自家房后挖了一个半人高一米深的洞,现在想想,那洞能防原子弹爆炸后的冲击波吗?

现在想想,也许是人们对远古仄住洞穴的一种复古行动吧。

话扯远了,还是回到盖房子话题上来。

由于我老家附近没有石头山,再加上地基挖得不够深,还有就是土坯之间咬合力差(夯的墙也是如此),于是绝大多数土坯墙时间一长就向外扩张。房子主人自然就想一些简陋但很实用的办法来维持墙头永不倒,这类技术诞生的同时也创制出两个字:戗、牮。

戗,读qiàng,指斜对着墙角的屋架。又指支撑柱子或墙壁使免于倾倒的木头。

牮,读jiàn,斜着支撑——打牮拨正,指房屋倾斜,用长木头支起使正,如牮一下山墙。

记不清哪年哪月哪日,台风掠过溧水上空。当晚,狂风裹挟着暴雨,电闪伴随雷鸣,用地动山摇来形容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水分。父亲把我们从床上喊起来,让我们钻到八仙桌子底下。父亲稳稳坐在桌子边椅子上抽着旱烟,目光坚定望着敞开的大门外。大门打开,时刻准备着,如果一旦房屋有塌的危险,我们就会冲出去……多少年过去了,那两腿筛糠的感觉还在。

年4月22日上午八时三十分,溧阳发生5.5级地震。我们与溧阳仅一个芳山之隔,自然受到牵连。当时,我正在小学上课。只听见地下传来轰隆隆声响,随即房屋顶上灰土直往下抖落。从此,我们生活字典中就有“地震”一词。打那时起,抗震棚与我们相伴了好几年。连续几年的春节,我们都是在抗震棚过的。那棚真正应了“广”字结构。四面透风散气,抬头数着星星,外面下大雨里面水帘洞,苦不堪言。

虽然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(巧得是千言名句中“厂、广、宀”都具备)问世一千二百余年,但在20世纪70年代还只是一首歌一个梦。

古时候,常用“上无片瓦遮身,下无立锥之地”来形容贫困到了极点。

几千年历史中,瓦那是皇宫、贵族家庭专用品。

后来,瓦走进百姓家。最初是本瓦,即小片瓦。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,洋瓦出现了(百姓为了区别本瓦而特地给戴上“洋”字头衔)。洋瓦大体呈平板形,本瓦是将一个圆桶形分为四份而成。

洋瓦属机器制作,面积大,硬度较高。

本瓦纯黑如墨,洋瓦焦*似金。

我叔叔是我们村小学老师,家庭条件在村里数一数二。在年初冬,相邻的新桥公社建起洋瓦厂。当时,瓦厂放出话来,一担柴草调换一担瓦(换句话讲,就是一百斤柴换一百斤瓦)。叔叔通过关系,用几十块钱从枫香岭林场买来柴草换瓦(具体换算方式是用一块钱买来一担柴草,再到瓦厂换一担瓦)。当时苦于没有地排车、拖拉机,十几公里的山路弯弯曲曲,令人头痛不已。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之时,天降大雨,石臼湖水通过秦淮河往长江排泄不畅,于是乎湖水上涌倒灌。新桥到我们家小河沟子水满成了一条大河波浪宽,恰好那瓦厂就在河边,叔叔家也离小河一二百米,于是两只打鱼小船充当运瓦的交通工具。

载瓦的小船来到我们村河边羊滩(那滩平缓,青草莹莹,放羊好地方,故得名)。一时间,村里男女老少蜂拥而至,想瞅瞅洋瓦长成啥模样。我当时五六岁,也加入搬运大*,每次搬起两块瓦,一趟趟来回跑,赢得大人们一致赞扬。越表扬越有劲,跑得满身大汗。

我们村,位于田冲,地势低,经常受到洪水威胁。村里人,都想着搬到一里外山岗上,可是苦于手中只有“后”没有“钱”啊。

第二年,叔叔终于带头搬去一里外的山岗上。受条件限制,叔叔家还是土坯墙,三间房子,两间盖瓦,一间盖稻草,一房两制,就这也成了标志性建筑。

后来,叔叔攒了攒,又买回一简房子的瓦,一房两制才告结束。

没过两年,叔叔又创造了一件大新闻。

前面我们说道,一般用椿树做大梁(也有的用毛竹做),缺点是经不起长时间考验,容易发瓤(方言,即软)。梁一发瓤就会弯,梁弯房顶就会塌。这个难题困扰我的祖祖辈辈不知多少代。

这里不得不提到我的一位堂门姐夫。姐夫当兵复员后,留在江苏镇江船厂烧饭,端的是公家铁饭碗。

姐夫每次回来,都能捎回一堆城里新鲜事。一次他说道,城里开始时兴水泥桁条。水泥桁条就是由几根钢筋外加水泥浇铸而成。水泥桁条,笔直那是任何树木都无法超越的。但人们最担心是牢靠吗?跟筷子粗的几根钢筋会不会折?一旦折了,后果……

叔叔是全县先进老师,一年几次去县城开会,眼宽心眼大,接收新生事物来得快。叔叔常说,要相信公家。公家造的水泥桁条,公家能用,那还能错了不成。

于是,姐夫利用到我们县采购粮食的机会,捎回五根水泥桁条。

那年春天,叔叔水泥桁条上梁的时候,可以用破天荒来比喻。全村人又一次聚在一起,点头称赞的有,摇头怀疑的有,说句不好听,有的盼着天下大乱也有之。

从此,叔叔那间屋,梁瓤屋陷成为历史。

打那,水泥桁条从城市走进了乡野……

年十一*金周,我回老家,特地到我叔的大儿子永泽家。前些年,永泽将保存下来的那五根水泥桁条,在正屋后面小屋上担当起栋梁之用。那水泥桁条,虽然有些斑驳,甚至有些残缺,但风采依然不减当年。

我父亲从我们眼里看出对瓦房的向往,于是从不服输的父亲,洋瓦买不起,那就自家烧制本瓦。父亲专门从溧阳强埠刘家,请来我奶奶两位侄子。我称他们表叔。两位表叔起早贪黑,忙着制作本瓦。

本瓦,前提条件就是需要好的*泥。巧的是,我村子后面*泥,特别有黏性,天赐的好材料。

制作本瓦程序大致如下:将*泥聚集并平摊开,然后用牛在泥里来回踩,使其“熟”。*泥熟透后,用抹刀挑起一块泥往制瓦木捅上抹。年夏天,我在桂林一家老式农具博物馆中看到过那桶。那桶上无盖下没底,上口径小下口径大,由一根根细木条拼接而成。平时展开,两侧木条比其他长出十厘米便于抓捏。桶外侧有四个凸起木条。熟泥抹平后,提到平整场地,放好后,将两根小柄往内收,很方便将木桶从筒瓦中抽出。等晾到大半干时,用手轻轻一拍(这里有技巧,劲大了碎,劲小了分不开),一个筒形分成四等份,前面提到的凸起木条(凸起处瓦内自然泥薄)发挥了作用。想象古人们,真是聪明之极,不服不行。

本瓦除了漫长制瓦过程,还需要准备大量柴火。于是我妈妈头几年就开始上山打柴,我两个妹妹也加入其中。稻草,由于其火力不旺,因而烧瓦基本不用。

烧瓦时,要利用山丘走势挖出窑,还得靠水边。烧制时,几天几夜,两位表叔轮班倒,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钟都不能断火。

那几天,全家乃至全村人都在围着窑转看稀罕。

灭火封窑,通过烟熏将黑色浸入本是*色瓦体之中。

遗憾的是,千呼万唤没换来喜悦。那瓦如同当时人们的脸面*饥瘦,父亲脸色*、两位表叔脸也*了……瓦夹生了。

就这瓦,最终也戴在我家房顶上。每每说到这事,每每看到那瓦,父亲腰都直不起来,人面前说话声音也低了八度。

本瓦逐渐被洋瓦淘汰。

洋瓦将稻草赶下屋顶,但墙在相当长时间内,还是土坯独领风骚。

年7月,我们公社在我村后面建轮窑厂,专门用于烧制砖头。当时,我正在翘首等*校录取通知书。在焦急等待日子里,我到轮窑厂建设工地上打工,挣了几十块钱贴补家用。

有了轮窑厂,砖多价低;洋瓦厂也有好几家,加之包田到户,乡亲们口袋里钱渐渐鼓胀起来,砌砖墙、盖瓦房,也不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。

最初砌墙时,只在墙的四角全部用砖,四面墙内外侧为砖,其内部是砖与砖组成空心。

等条件再好一些,墙全部都是砖与砖相衔接。

再再后来,墙四角则是用水泥加钢筋的组成,抗震防歪,自然“戗、牮”没了市场。

也许受保护环境的影响,砖由过去实打实变成真正的空心砖(减少用土,减轻砖的重量,但硬度比实心砖还高几度),此一时,彼一时,何处讲理呢。

年冬月,我堂哥吴永国的宝贝儿子小老虎降生。永国哥腰杆直了,口气粗了,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。永国哥,本身是泥瓦匠,外出无锡等地打工多年。借着小老虎降生这个东风,将多年攒下钱盖起楼房。据永国哥讲,前前后后花了七千多,这不包括自己亲自盖房省下的工钱。

就在这年冬天,方圆十几里地,一座两间楼房拔地而起,轰动一时。

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,除了电话外,其他在我永国哥家实现了。电话的问题,进入新世纪迎刃而解。

两年后,我永华大哥(永国的亲哥)不甘落后,也盖起楼房。

那两栋楼房,并肩齐立,傲视方圆好几里。

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农村盖楼房那是再平常稀松的事了。没有楼房,女方家会发出免谈的声音。

这些年,受汶川地震等影响,乡村楼房特别强调抗震效能。墙壁内钢筋越来越粗,根数越来越多。

农村楼房,与城里不同,他们一半带斜顶(可能是对原来屋顶的一种留恋),一半为平顶(便于晾晒衣服、粮食)。城里楼房基本无顶,有时我想是不是该用“冖”来代表城里平顶楼房呢。十几年前,不知从那刮来一阵风,搞起了什么戴帽子工程。济南市顺河高架桥上东侧,率先示范,装上经色屋顶后,的确增色不少。“冖”从而变成“宀”,但大概是成本太高,戴帽子工程并没有全面铺展开来。

楼房话题还没拉完,活动板房又进入人们视野。

近两年,我老家对活动板房情有独钟。

今年清明节,我回家祭祖。我小舅舅一下子搭起两套活动板房。舅舅说,每套三十万元。板房结构可根据主人要求,私人订制。地基浇铸好后,两三个人进行半个月的组装,一套漂亮、高雅、无污染、可移动组合的板房就OK了。

这是不是方向、潮流、趋势,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!

如今,老家乡下,家家楼房已经一户都不少了。可是,欣喜之余,又添新愁。原来,现在老家姑娘不看重男方乡下楼房,首要条件是在县城里还有一套房子。理由很充分,就是给未来孩子教育这个百年大计着想。这种背景下,我老家县城房价“茁壮成长”。虽说房子是用来住的,不是用来炒的,但经不起南京人(南京通溧水地铁开通几年了)以及有投资趋向的人们推波助澜,如今均价接近两万一平,还要排队抽签(中签率有时不到百分之十)。

许多有儿子的家庭,面对一年收入只能买两三个屁股那么大的地方,一夜愁白了头。

房子啊,房子!让我咋说呢?!

壹点号吴永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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